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聘定启(一) 宋末元初 · 谢枋得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一六、《叠山集》卷一一
亲不失其亲,可隆亲谊;
幼及人之幼,得讲幼婚。
幸出自天,恩归有地。
发方覆额,已勤采藻之仪;
角正垂髫,犹事弄梅之剧。
幸两小绝猜嫌之念,故一言契姻好之盟。
雁币肃将,庸固早年之坚约;
凤飞协卜,庶谐晚岁之和鸣。
谢运使少卿奏举启 北宋 · 傅察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九六五、《忠肃集》卷中
效官承乏,初无片善之称;
剡牍奏名,误辱一言之誉。
揆材勿称,被宠为荣。
窃以为政莫大于选贤,报国无先于举类。
文子垂声于晋国,本自知人;
郑庄发誉于汉庭,实由推士。
惟本朝之置使,俾分道以荐能。
营职奉公,宜有佐时之循吏;
砥名砺行,固多学古之名流。
敢意庸虚,谬当简拔?
某奋身寒苦,涉世迂疏。
第知畏法以遵绳,不善养交而持禄。
区区自效,孰为左右之容;
断断无能,曾乏拔联之势。
退未谐于素志,进有愧于明时。
方窃庇于馀光,庶少安于孤迹。
谴诃自惧,荐宠何名?
此盖某官恕以及人,清而容物。
风义可隆于薄俗,高明灼见于群情。
校短论长,靡责行能之备;
旁通多可,曲垂汲引之私。
不间贱生,亦叨遴选。
某敢不持循士检,恪谨官常!
策蹇磨铅,倘粗收于微效;
饮冰茹檗,誓无玷于殊恩。
执政1027年1月 北宋 · 范仲淹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八○、《范文正公集》卷八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一一二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七八、《圣宋文选》卷六、《事文类聚翰墨大全》甲集卷三 创作地点:河南省商丘市
天圣五年月日,丁忧范某,谨择日望拜,上书于史馆相公集贤相公、参政侍郎参政给事居亲之丧,上书言事,踰越典礼,取笑天下,岂欲动圣贤之知,为身名之计乎?
谓居丧越礼,有诛无赦,岂足动圣贤之知耶?
矧亲安之时,官小禄薄,今亲亡矣,纵使异日授一美衣,对一盛馔,尚当泣感风树,忧思无穷,岂今几筵之下,可为身名之计乎?
不然,何急急于言哉?
盖闻忠孝者,天下之大本也,孝不逮矣,忠可忘乎!
此所以冒哀上书,言国家事,不以一心之戚,而忘天下之忧,庶乎四海生灵,长见太平。
况今圣人当天,四贤同德,此千百年中言事之也。
然圣贤之朝,岂资下士之补益乎!
盖古之圣贤,以刍荛之谈,而成大美者多矣,岂俟引而质之?
况儒者之学,非王道不谈,敢企仰万一,因拟议以言之,皆今易行之事,其未易行者,所不言也。
恭惟相府居百辟之首,享万钟之厚,夙兴夜寐,未始不欲安社稷,跻富寿,答先帝之知,致今上之美。
况圣贤存诚,以万灵为心,以万物为体,思与天下同其安乐。
然非思之难,致之难矣。
窃览前书,见周汉之兴,圣贤共理,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,则当时致君者,功可知矣。
周汉之衰,奸雄竞起,使天下为血为肉数百年,则当时致君者,罪可知矣。
李唐之兴也,如周汉焉;
其衰也,亦周汉焉。
自我宋之有天下也,经之营之,长之育之,以至于太平,累圣之功,岂不大哉!
然否极者泰,泰极者否,天下之理,如循环焉。
惟圣人设卦观象,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。
非知变者,其能久乎!
此圣人作《易》之大旨,以授于理天下者也,岂徒然哉!
今朝廷久无忧矣,天下久太平矣,兵久弗用矣,士曾未教矣,中外方奢侈矣,百姓反困穷矣
朝廷无忧,则苦言难入;
天下久平,则倚伏可畏;
兵久弗用,则武备不坚;
士曾未教,则贤材不充;
中外奢侈,则国用无度;
姓困穷,则天下无恩。
苦言难入,则国听不聪矣;
倚伏可畏,则奸雄或伺其时矣;
武备不坚,则戎狄或乘其隙矣;
贤材不充,则名器或假于人矣;
国用无度,则民力已竭矣;
天下无恩,则邦本不固矣。
傥相府思变其道,与国家磐固基本,一旦王道复行,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,由今相府致君之功也。
傥不思变其道,而但维持岁月,一旦乱阶复作,使天下为血为肉数百年,亦今相府负天下之过也。
曹参萧何之规,以天下久乱,与人息肩,而不敢有为者,权也;
今天下久平,修理政教,制作礼乐,以防微杜渐者,道也。
张华西晋之危,而正人无徒,故维持纪纲,以延岁月,而终不免祸,以大乱天下。
今圣人在上,老成在右,岂取维持之功,而忘磐固之道哉!
窃谓相府报国致君之功,正在乎固邦本,厚民力,重名器,备戎狄,杜奸雄,明国听也。
固邦本者,在乎举县令,择郡守,以救民之弊也。
厚民力者,在乎复游散,去冗僭,以阜时之财也。
名器者,在乎慎选举,敦教育,使代不乏材也。
备戎狄者,在乎育将材,实边郡,使夷不乱华也。
杜奸雄者,在乎朝廷无过,生灵无怨,以绝乱之阶也。
明国听者,在乎保直臣,斥佞人,以致君于有道也。
夫举县令,择郡长,以救民之弊者,何哉?
观今之县令,循例而授,多非士。
衰老者为子孙之计,则志在苞苴,动皆徇己
少壮者耻州县之职,则政多茍且,举必近名。
故一邑之间,簿书不精,吏胥不畏,徭役不均,刑罚不中,民利不作,民害不去,鳏寡不恤,游惰不禁,播蓺不增,孝悌不劝。
以一邑观之,则四方县政如此者十有七八焉,而望王道之兴,不亦难乎!
恐来代之书论得失者,谓相府有不救其弊之过矣。
如之何使斯人之徒为民父母,以困穷其天下?
又朝廷久有择县令郡长之议,而不遂行者,盖思退人以礼,不欲动多士之心,故务因循而重改作也,岂长世之策哉!
傥更张之际,不失推恩,又何损于仁乎!
今约天下令录,自差京朝官外,不过千数百员。
自来郊天之恩,鲜及州县。
若天下令录,自大礼以前,满十考者,可成资日替,与职官;
七考以上,可满日循其资俸,除录事参军
县令昏迈庸常之流,可去数百人矣。
盖职官、录事参军,不甚亲民,为害亦细。
此谓退人以礼,士岂有怨心哉!
其间课最可尚,论荐颇多,俟到铨衡,别议畴赏
前既善退,后当精选。
判司簿尉,不由荐举,初入令录之人,并可注录事参军
如无员阙,可授大县簿尉,仍赐令录之俸。
其曾任令录,有过该恩,合入本资者,可依初入之例。
颁此数条,入令者鲜。
然后委清望官于幕职判司簿尉中历三考以上,具理绩举充。
其川、广、福建县令,可委转运使等,就近于判司簿尉中举移,庶从人便。
若此后诸处县令,特有课最可旌尚者,宜就迁一官,更留三载,庶其宣政者可以成俗,其侥倖者自从朝典。
如此行之,三五年中,天下县政可澄清矣。
愿相府为天下生灵而行之,为国家盘固基本而思之,不以听刍荛为嫌而罢之,则天下幸甚幸甚!
又观今之郡长,鲜克尽心。
有尚迎送之劳,有贪燕射之逸。
或急急于富贵之援,或孜孜于子孙之计。
志不在政,功焉及民!
以狱讼稍简为政成,以教令不行为坐镇,以移风易俗为虚语,以简贤附势为知几。
清素之人,非缘嘱而不荐;
贪黩之辈,非寒素而不纠。
纵胥徒之奸尅,宠风俗之奢僭。
况国有职制,禁民越礼,颁行已久,莫能举按。
使国家仁不足以及物,义不足以禁非,官实素餐,民则菜色。
有恤鳏寡,则指为近名;
有抑权豪,则目为掇祸。
茍且之弊,积习成风。
俾斯人之徒共理天下,王道从而兴乎!
恐来代之书论得失者,亦谓圣朝有不救其弊之过矣。
然朝廷以黜陟郡长为难者,官有定制,不欲动摇,惧其招怨谤而速侥倖尔。
知县两任,例升同判
同判两任,例升知州
何在下之时,饰身修名,邀其清举;
居上之后,志满才乏,愆于素持?
止能偷安,未至覆餗,故贤愚同等,清浊一致。
此乃朝廷避怨于上,移虐于下,俟其自败,民何以堪!
郑庄公共叔之自弊,而《春秋》罪焉,以其长恶也。
《易》曰:「履霜,坚冰至」。
由辨之不早辨也。
此圣人昭昭之训,岂用于先王,而废于今日者哉!
近年诸处郡长,以赃致罪者数人,皆贯盈之夫,久为民患。
如此之类,至终不败者,岂止数人而已乎!
转运使提点刑狱,职在访察,其如位望相亚,怨仇可敌,非致败露,鲜敢发明。
宜乎论道之间,激扬天下。
古者天子五载一巡。
皇上凝命,于今六载矣,以军国重大,未可行远古之道。
今郊礼之馀,宜宣大庆。
可于两制以上,密选贤明,巡行诸道,以兴利除害,黜幽陟明。
舒惨四方,岂同常务!
可命御史严谕百僚与出使之官,绝书刺往还之礼,仍翌日首涂,以禁请托。
茍利天下,大体何伤!
所出使之官,宜以宣庆为名,安远听也。
其诸道知州、同判,耄者、懦者、贪者、虐者,轻而无法者,堕而无政者,皆可奏降,以激尸素;
又四方利病,得以上闻。
未举巡狩之礼,而遣观风之使,非不典也。
然后委清望官,于朝臣同判中举诸郡长,于朝臣知县中举诸同判
今后同判之官,非著显效,及有殊荐,虽或久次,止可加恩,郡国之符,不当轻授。
知县之人入同判者,宜比此例。
如此行之,天下郡政其滥鲜矣。
今一司一务犹或举官,一郡之间,生灵数万,反可轻授于人乎!
愿相府为天下生灵而行之,为国家盘固基本而行之,不以听刍荛为嫌而罢之,天下幸甚幸甚!
前所谓官有定制,不欲动摇,惧其招怨谤而速侥倖者,两宫圣人临轩命使,激扬善恶,澄清天下,怨谤之有乎!
自兹以降,非举不授,举官之责,厥典非轻,侥倖之有乎!
如所举之人果异政,则宜旌尚举主,以劝来者。
圣朝未行此典,盖亦阙矣。
县令长既得其才,然后复游散,去冗僭,以阜时之财者。
何哉?
观天下谷帛,厥价翔起,议者谓生灵既庶,使之然矣。
谓生者既庶,则作者复众,岂既庶之为累哉!
盖古者四民,秦汉之下,兵及缁黄,共六民矣。
今又六民之中,浮其业者不可胜纪,此天下之大蠹也。
士有不稽古而禄,农有不竭力而饥,工多奇器以败度,商多奇货以乱禁,兵多冗而不急,缁黄荡而不制,此则六民之浮不可胜纪,而皆衣食于农者也,如之何物不贵乎?
如之何农不困乎?
谓谷帛之贵,由其播蓺不增,而资取者众也;
金银之贵,由其制度不严,而器用者众也。
或谓资四夷之取而使之然,则山川之所出,与恩信之所给,自可较之,非所敢知也。
今议更张之制,繁细非一,敢略而陈之。
夫释道之书,以真常为性,以清净为宗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,智者尚难于言,而况于民乎?
君子弗论者,非今理天下之也。
其徒繁秽,不可不约。
今后天下童行,可于本贯陈牒,必诘其乡党。
茍有罪戾,或父母在,鲜人供养者,勿从其请。
如已受度,而父母在,别无子孙,勿许方游,则民之父母鲜转死于沟壑矣。
斯亦养茕独、助孝悌之风也。
其京师寺观,多招四方之人。
宜给本贯凭由,乃许收录。
斯亦辨奸细、复游散之要也。
其天下寺观,每建殿塔,蠹民之费,动踰数万,止可完旧,勿许创新。
斯亦与民阜财之端也。
又古者兵在于民,且耕且战。
秦汉之下,官库为常,贵武勇之精,备征伐之急也。
今诸军老弱之兵,讵堪征伐!
旋降等级,尚费资储。
然国家至仁,旨在存活。
若诏诸军年五十已上,有资产愿还乡里者,一可听之,稍省军储,复从人欲;
无所归者,自依旧典。
此去冗之一也。
又诸巡检所统之卒,皆本城役徒,殊非武士,使之禁暴,十不当一。
而诸州常患兵少,日旋招致,谷帛之计,其耗万亿。
观之,自京四向千里之间,或多寇盗,盖创置巡检,路分颇多,而卒伍至羸,捕掩无效,非要害者,宜悉罢之。
所存之处,资以禁军,训练既精,寇盗如取。
况千里之内,抽发非难,又使少历星霜,不至骄惰。
彼无用之卒,可减万数,庶使诸郡节于招致。
此去冗之次也。
京畿三辅五百里内,民田多隙,农功未广。
既已开导沟洫,复须举择令长,使询访父老,研求利病,数年之间,力致富庶。
不破什一之税,继以百万之籴,则江淮馈运,庶几减半,挽舟之卒,从而省焉。
此亦去冗之大也。
至于工之奇器,败先王之度;
商之奇货,乱国家之禁。
中外因之侈僭,上下得以骄华
宜乎大变浇漓,申严制度,使珠玉寡用,谷帛为宝。
此又去僭丰财之本也。
今盛明之代,何事而不可行乎!
曩者国家禁泥金之饰,久未能绝,一旦使命妇不服,工人不作,于今天下无敢衣者。
使其馀奢僭,皆如泥金之法,亦何患不禁乎!
又播蓺之家,古皆督责。
今国家有劝农之名,无劝农之实。
每于春首,则移文于郡,郡移文于县,县移文于乡;
乡矫报于县,县矫报于郡,郡矫报于使。
利害不察,上下相蒙,岂朝廷之意乎!
若县郡长,一变其人,乃可诏书丁宁,复游散之流,抑工商之侈,去士卒之冗,劝稼穑之勤。
以《周礼》司徒之法约而行之,使播者蓺者以时以度,勤者惰者有劝有戒,然后致天下富之寿之,彼不我富、不我寿者岂能革之哉!
此则厚民力、固邦本之也。
观夫《国风》之《七月》、《小雅》之《甫田》,皆以农夫之庆,为王化之基,岂圣人不思而述者乎!
故周、汉、李唐,虽有祸乱,而能中兴者,人未厌德,作乱者不能革天下之心,是邦本之固也。
六朝五代之乱,鲜克中兴者,人厌其德,吊民者有以革天下之心,是邦本之不固也。
然则厚民力、固邦本,非举县令、择郡长,则莫之行焉。
或谓举择令长,久则乏人,亦何以嗣之?
谓用而不择,贤孰进焉;
择而不教,贤孰继焉?
宜乎慎选举之方,则政无虚授;
敦教育之,则代不乏人。
今士林之间,患不稽古,委先王之典,宗叔世之文,词多纤秽,士惟偷浅,言不及,心无存诚。
暨于入官,鲜于致化,有出类者,岂易得哉!
中人之流,浮沉必矣。
至于明经之士,全暗指归。
讲议未尝闻,威仪未尝学,官于民上,贻笑不暇,责其能政,百有一焉。
《诗》谓长育人材,亦何也?
古者庠序列于郡国。
王风云迈,师道不振,斯文销散,由圣朝之弗救乎!
当太平之朝,不能教育,俟时而教育哉!
乃于选用之际,患其才难,亦由不务耕而求穫矣。
今春诏下礼闱,凡修词之人,许存策论,明经之士,特与旌别,天下之望,翕然称是。
其间所存策论,不闻其谁,激劝未明,人将安信?
傥使呈试之日,先策论以观其大要,次诗赋以观其全才,以大要定其去留,以全才升其等级,有讲贯者,别加考试,人必强学,副其精举。
复当深思治本,渐隆古道,先于都督之郡,复其学校之制。
约《周官》之法,兴阙里之俗,辟文学掾,以专其事。
敦之以诗书礼乐,辨之以文行忠信,必有良器,蔚为邦材,况州县之用乎!
夫庠序之兴,由三代之盛王也,岂小道哉!
孟子谓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,一乐也,岂偶言哉!
行可数年,士风丕变。
斯择材之本,致理之基也。
又李唐之盛,常设制科,所得大才,将相非一。
使天下奇士,学经纶之盛业,为邦家之大器,亦策之上也。
先朝偶属多务,暂停此科。
今可每因贡举之时,申其坠典。
必有国士,继于唐人,岂非邦家之盛选欤!
勿谓未必得人,遂废其
此皆慎选举、敦教育之,亦何患乏人哉!
傥国家行此数事,若今刑政之用心,则无不焉。
前代乱离,鲸吞虎噬,无卜世卜年之意,故斯道久缺,反为不急之务。
既在承平之朝,当为长久之,岂如西晋之祸,而有何公之叹者乎!
愿朝廷念祖宗之艰难,相府建风化之基本,一之日图之,二之日行之,不以听刍荛为嫌而罢之,则天下幸甚幸甚!
至于岩穴草泽之士,或节义敦笃,或文学高古,宜崇聘召之礼,以厚浇竞之风。
国家近年羔雁弗降,或有考槃之举,不踰助教之命,孝廉之士,适以为辱,敦劝之有乎!
又流外之官,澄清未至,沿之则百姓受弊,革之则诸司乏人,将使群谤不兴,众心知劝,不若敦仍旧之制,加奖善之方。
簿尉两任,有举奏者,许入录事参军
录事参军有举奏者,许入职事官,或换三班使臣
既有进身之阶,岂无畏法之志!
设使流内之人无迁进之望,而能尽公者必亦鲜矣。
今后百司新入之人,或采其艺能,或出于仕族,行藏必审,考试必精。
避役之人,无图之类,严革其弊,高为之防。
既激其流,复澄其源,亦何患流外之冗乎!
又谓育将材,实边郡,使夷不乱者,何哉?
盖闻古之善禦戎者,将不乏人,则师战而不衄,边不乏廪,则城围而不下,狄疑且畏,罔敢深入。
刘汉所以长也。
不善禦戎者,将在贵臣,边须远馈,故战之则衄,围之则下,狄无疑畏,乘虚深入。
石晋之所以亡也。
今兵久不用,未必为福。
在开元之盛,有函谷之败,可龟鉴矣。
何哉?
昔之战者,耄然已老;
今之壮者,嚚而未战。
闻名之将,往往衰落;
岂无晚辈,未闻边功。
此必庙堂之所思也。
仍闻沿边诸将,不谋方略,不练士卒,结援弭谤,固禄求宠,一旦急用,万无成功。
加以边民未丰,边廪未实,下武之际,兵寡食足,如屯大军,必烦远馈。
则中原益困,四夷益矫,深入之虞,未可量也。
于时庙堂之上,虽有皋陶之谋,伯益之赞,不亦难乎!
夫天下祸福,如人家覆篑,败于疾雷。
圣朝岂恃其太平而轻其后计?
王衍之鉴,岂曰不明?
清谈之间,坐受其弊。
盖备之弗预,知之弗为,许下之兵,日血十万,岂不痛心哉!
今西北和好,诚为令图,安必虑危,备则无患。
周之盛,王道如砥。
及观《周礼》,则大司马阵战之法粲然具存。
乃知礼乐之朝,未尝废武。
孙吴之书,禁而废学。
茍有英杰,受亦何疑?
且秦之焚书也,将以愚其生人,长保天下;
及其败也,陈胜、吴广岂读书之人哉!
况前代名将,皆洞达天人,嗣续忠孝,将门出将,史有言焉。
今将家子弟,蔑闻韬钤,无所用心,骄奢而已。
文有武备,此能备乎!
今可于忠孝之门,搜智勇之器,堪将材者,密授兵略,历试边任,使其识山川之向背,历星霜之艰难。
一朝用之,不甚颠沛,十得三四,不云盛乎!
至于四海九州必有壮士,宜设武举,以收其遗。
唐郭子仪武举所得者也,斯可遗乎?
之中,素有才识,可赐孙吴之书,使知文武之方,异日安边,多可指任
此皆育将才之也。
又沿边知、同,精加举择,特授诏命,专谋耕桑,三五年间,丰其军廪。
此则实边郡之也。
将材既育,边郡既实,师战而不衄,城围而不下,狄疑且畏,敢深入乎!
纵有搔动,朝廷可高枕矣。
前代禦戎,其策非一。
唐陆贽议缘边备守之术,请置本土之兵,勤营田之利,与今事宜相近,可约而行也。
本土之兵者,若今之北边有云翼招收之军,更可增致,作为奇兵。
至于营田之利,宜常兴作而加焉。
愿相府为国家安危思之,五代之乱非远也;
河朔生灵思之,景德之前未久也。
今相府劳一夕之思,绝百代之耻,无使中原见新羁之马,赤子入无知之俗,则天下幸甚幸甚!
圣人曰:「微管仲,吾其被发左衽」!
又曰:「民到于今受其赐」。
管仲,霸臣也,而能攘戎狄,保华夏,功高当时,赐及来代,况朝廷之盛德乎!
又谓朝廷无过,生灵无怨,以绝乱之阶者,何哉?
盖天下奸雄,无代无之。
或穷为夜舞,或起为大盗。
伺朝廷之过,执以为辞;
幸生灵之怨,吊而称义。
不然,亦何名而动哉!
今明盛之朝,岂有大过?
亦宜辨于毫末,杜其坚冰
或戚近挠权,或土木耗国,或禄赏未均,或纲纪未修,或任使未平,斯亦过之渐也。
敢小举其失以言之。
国家戚近之人,不可不约,除拜之际,宜量其才,非曰惜恩,惧乎致寇。
若力小任重,则挠权乱法,增朝廷之过,启奸雄之志。
《易》曰:「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盗思夺之矣」。
所谓盗者,其奸雄之谓乎!
今道路传闻,或缁黄之流,或术艺之辈,结托戚近,邀求进贡,或受恩赐,或与官爵。
此挠权之渐矣,可不畏乎!
夫赏罚者,天下之衡鉴也。
衡鉴一私,则天下之轻重妍丑从而乱焉,此先王之所慎也。
又土木之兴,久为大蠹。
或谓土木之费,出于内帑,无伤财害民之弊,故为之而弗戒也。
内帑之物,出于生灵。
太祖皇帝以来,深思远虑,聚之积之,为军国急难之备,非谄神佞佛之资也。
国家祈天永命之,岂在兹乎!
洞真寿宁之宫,以延燎之灾,一夕逮尽,岂非天意警在帝心,示土木之所崇,非神灵之所据也?
安可取民人膏血之利,辍军国急难之备,奉有为之惑,冀无状之福,岂不误哉!
一旦有苍卒之忧,须给赏之资,虽欲重困生灵,暴加率歛,其可及乎!
此耗国之大也,可不戒哉!
傥谓内藏丰盈,用不可竭,则日者黄河之役,使数十州之人极力负资,奔走道路,岂惜府库之馀而不用之耶!
故土木之妖,宜其悉罢。
岂相府之不言乎?
两宫之不听乎?
文武百官之禄,取兵荒五代之制。
或职轻禄重,或职重禄轻,重轻之间,奔竞者至。
大亨之世,犹患不均,岂圣朝之意乎!
所宜损之益之,以建其极。
又今三司之官,差除颇异,禄赐弗轻。
何知弊而不言,多养望以自进?
天下金谷,决于群胥,掊克无厌,取怨四海,使先帝宽财之命,弗逮于民,和气屡伤,丰年寡遇,曾不谓之过乎?
盖由三司之官,不制考限,不责课最,朝受此职,夕求他官,直云假涂,相与匿祸。
天下受弊,职此之由,岂圣朝之意乎!
宜其别制考课,重议赏罚,激朝端之俊杰,救天下之疲瘵,其庶几乎!
又古之勋臣,赏延于世,今则每举大庆,必行此典。
两省以上,奏荐子弟,并为京官。
比于庶僚,亦既优矣。
而特每岁圣节,各序子孙,谓之赏延,黩乱已甚。
先王名器,私假于人,曾不谓之过乎?
非君危臣僭之朝,何其姑息之如是耶!
遂使荫序之人,塞于仕路,曾未稽古,使以司民
国家患之,屡有釐革,然但革其下而不革其上,节于彼而不节于此,天下岂以为然哉!
我相府岂惜一孺子之恩,不为百辟之表乎!
又远恶之官,多在寒族,权贵之子,鲜离上国。
周旋百司之务,懵昧四方之事。
况百司者,朝廷之纲纪,风教之户牖,咸在童孺,曾无激扬,使寺省之规,剥床至足,公卿之嗣,怀安败名。
未尝试难,以致远!
非独招缙绅之议,实亦玷钧衡之公。
此则禄赏未均,任使未平,纲纪未修之类也。
斯弊已久,可极乎!
惟我相府能革其弊,能变其极,而天下化成,不为难矣。
赵王伦、石勒之徒,心窥天子,口责丞相,岂非奸雄之人,伺朝廷之过乎!
又今久安之民,不经涂炭,劳则易怨,扰则易惊。
猛将谋臣,威信未著。
况边民尚困,边廪尚乏,茍有骚动,馈运所艰。
武备未坚,狄志可骋,既挠之以征战,或加之以饥馑,生灵穷匮,奸雄奋迅,鼓舞群小,血视千里。
五代之鉴昭昭焉,非止方册之有云,抑亦耳目之可接也。
太祖皇帝、太宗皇帝亦尝有事四方,劳于馈运,而生灵不敢怨,奸雄不敢动者,何哉?
一则五代馀民久在涂炭,乍睹明盛,如子得母,纵有劳役,未甚曩昔,此生灵所以不敢怨也。
又当乘天开之运,震神武之威,征伐四方,动如山压,况躬擐甲胄,备尝艰难,猛将如云,谋臣如雨,此奸雄所以不敢动也。
所谓彼一时此一时尔。
今朝廷岂谓当时之易,而不虑今时之难乎?
又谓保直臣,斥佞人,以致君于有道者,何哉?
有若人未之病,则苦口之药鲜进焉;
国未之危,则逆耳之言鲜用焉。
故佞人易进,直臣易退,其致君于有道也难哉!
及其既病也,药必错杂而进,故鲜效焉;
及其既危也,言必错杂而用,故鲜功焉。
盖佞人在矣,直臣远矣,其悔之也难哉!
今朝廷久安,苦言而不用者,势使之然矣。
天深戒而不变者,祸可畏矣。
伏闻京师去岁大水,今岁大疫,四方闻之,莫不大忧,此天之有以戒也,岂徒然乎!
京师之灾甚于四方,何哉?
京师者,政教之所出,君相之所居也。
祸未盈而天未绝,故鉴戒形焉。
不独恐惧其心,必使修省其政,国家之德尚可隆,天下之尚可行也。
傥弗惧于心,弗修于政,渐盈于祸,渐绝于天,则国家四海将如何哉?
或谓国家之灾,由历数之定,非政教之出。
若如所论,则夏禹九畴之书果妖言耶?
岂欲弃而焚之乎?
苟天下有善则归诸己,天下有祸则归诸天,岂圣朝之用心?
愿黜术士之言,奉先王之训,必不谬矣,必无过矣。
于保直臣,斥佞人,则两宫二圣之心如日星焉,孰可蔽其明乎?
纵有行伪而坚,言伪而辩,试于行事,人焉廋哉!
往日不极言,而今极言者,学陋之人,思虑未精,又亲安之时,上惧失禄。
不幸亲今亡矣,朝廷或怒之,自顶至踵惟忠也,又何忧乎?
傥相府思变其,与国家作长久之计,固其基本,一旦王道复行,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,则福在国家,功在相府,得与天下生灵长见太平,幸甚幸甚!
窃以五代以来,诸侯暴酷,视民如,生杀由之。
皇朝龙兴,典章一宽。
真宗皇帝至仁如天,尽心于此。
内则举执法之吏,外则创按刑之司,徒流之间,无敢差者。
若今于教化之,复如刑名之用心,亦何患不至乎!
今缙绅之间,多议按刑之司无益于外,亦思之未深耳。
如得其人,纠察四方,绝斯民之冤,协先帝之志,岂无乎?
得人而已。
不可谓川之既平,可坏其防也。
今王刑既清,王道可行,此天下士人为相府惜其时也。
或曰,天下之事犹指诸掌,岂相府弗克行乎?
亦在两宫之意尔。
谓人主在上,或喜怒生杀,或好恶邪正,则谏诤之际,为臣不易也。
若乃修四方之政教,正百司之纲纪,澄清风俗,相府之职也,岂必两宫之意乎?
傥相府疑之言,谓欲矫圣贤之知,为身名之计,岂不能终丧之后,为歌为颂,润色盛德,以顺美于时,亦何必居丧上书,踰越典礼,进逆耳之说,求终身之弃,而自置于贫贱之地乎!
盖所谓不敢以一心之戚,而忘天下之忧,是不为身名之计明矣。
观前代国家,当其安也,士人上言,论兴亡之,非圣主贤相,则百不一采;
及其往也,则后之史臣收于简策,为来代之鉴。
今日之言,愿相府采其一二,为国家天下之,不愿后之史臣收于简策,为来代之鉴。
狂斐之人,诛赦惟命。
以庙堂深严,恐不得上,乃敢相门之下,各致此书,庶有一达于聪明。
干犯台严,下情无任惶恐激切之至。
不次,死罪,惶恐再拜。
贺吕相建节启 宋 · 蒋芾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六七○、《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》卷一五
伏审均宰席,疏宠斋坛,成命一颁,欢声四浃。
窃以裴度之平沧景,始进于崇阶;
令公之兼邠宁,本规于破虏。
未有订山河于盟府,耸旄钺于戎轩,偃簿祠庭,间游廊庙。
永惟殊遇,盖有德以简于皇衷;
仰揆元勋,殆无官可隆于异数。
富贵溢世而人不厌,精神折冲而国以尊。
故晋室之视台司,止参骠骑;
而汉侯之奉朝请,靡建将牙。
赫然王灵,萃我哲辅。
恭惟某官股肱真主,冠冕庶工。
忠顺勤劳类孔明,管、乐莫能过;
雄深雅健太史,崔、蔡岂足多?
既取日于层渊,遂擎天而作柱。
再获渭滨之兆,无烦商野之求。
运契时来,更切安危之寄;
任重道远,但闻夷险之同。
已欣衮绣之归,益侈鼎槐之业。
某罢柔不武,谬假节以护边;
飘转承流,荐分符而坐镇。
侧聆制綍,尤激懦悰。
投老何为,每故人之恋恋;
倦飞滋久,愿栖广厦之耽耽。
代贺薛补阙 南宋 · 杨冠卿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一二三、《客亭类稿》卷六
伏审亲简眷知,进司言责。
衮职有阙,补惟藉于仲山
圣政弼成,效可隆于贞观。
盖人君处无过之地,必谏臣展尽规之忠。
事有不便于时,言有不闻于上,大则廷议,小则封事,既纠谬以格非
右居散骑,左居侍中,且切问而近对。
宜无阙事,驯致丕平。
迨官制之屡更,故名称之或异。
兹焉复始,佥曰允谐。
恭惟某官逢君子造道之原,得王臣匪躬之故。
肆繇人望,来应时须。
论议炳炳以如丹,岂避一时之雷电;
献纳孜孜而无愧,益坚全节之冰霜。
千载以还,一人而已。
是用期之进善,寄以登贤。
中书善为之辞,远稽于古;
拾遗未弘于选,并建于今。
以立邦家之基,以寿天下之脉。
行膺宠渥,遂秉政机。
某梦绕宫墙,身縻郡绂。
谏官之自宸选,昔闻简册之传;
明主之登直臣,今捧丝纶而喜。
其为庆幸,罔既剡裁。
贺开府吕丞相(代) 南宋 · 程敦厚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二八六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五一
伏审疏宠斋坛,均宰席
上当天意,下慰人心。
成命一颁,欢声四浃。
窃以裴度之平沧景,始进于崇阶;
令公之兼邠宁,本规以破虏。
未有订山河于盟府,耸旄钺于戎轩。
偃薄祠庭,间游廊庙。
永惟殊遇,盖有德以简于皇衷;
仰揆元勋,殆无官可隆于异数。
富贵溢世而人不厌,精神折冲而国以尊。
故晋室之视台司,止参骠骑;
而汉侯之奉朝请,靡建将牙。
赫然王灵,萃我哲辅。
恭惟某官股肱真主,冠冕庶工。
忠顺勤劳类孔明,管、乐莫能过;
雄深雅健太史,崔、蔡岂足多?
既取日于层渊,遂擎天而作柱。
再获渭滨之兆,无烦商野之求。
运契时来,更切安危之寄;
任重道远,但闻夷险之同。
已欣衮绣之归,益侈鼎槐之业。
某罢柔不武,谬假节以护边;
飘转承流,荐分符而坐镇。
侧聆制綍,尤激懦悰。
投老何为,每故人之恋恋;
倦飞滋久,愿栖广厦之耽耽。
按:按此篇又见四库本《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》卷一五,题为《贺吕相建节启》,署名为「蒋子礼蒋芾)」,可见乃程敦厚蒋芾作。又此文《宋代蜀文辑存》注明录自《群公四六》乙集,以下各篇凡出处仅有《宋代蜀文辑存》者并同。
赵端明 南宋 · 方岳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八九三、《秋崖集》卷二四
某惟边圉多艰,所在骚动,独我东鄙屹然泰山而四维之。
上嘉乃勋,眷渥殊特,进班端殿,建号大梱,所以昭异数、劝荩臣也。
兹者涓辰显拜,万目瞻仪,惟某受知门墙,不同馀子,故其忻喜之情与众一而其忠爱之意与众殊。
若曰道古今,誉盛德,以为宾赞之贺而已者,则人能言之,何待于某!
区区愚鄙,敢诵所闻,则其所谓贺者亦固异于睢盱而献笑、詀讘而贡谀者矣。
盖某以为公府之开梱于今且五年,虽公相之为始终如一日,坐久则神怠,立久则精疲,亦人情之常也。
而一欠伸,而精神固已大异矣。
然则今兹之命,岂非公相起而欠伸之日乎?
一念之发,群动皆新,此固其机也。
故某之所欲为公相言者,曰仗忠义,曰正体统,曰明纪律,曰重选辟。
夫物必有所仗,熊虎仗爪牙,鹏仗羽翮,鱼仗水,龙仗云。
一日而失所仗,则狐兔狎之,蝼蚁咂之矣。
至于人之所仗者何与?
曰惟有忠义而已耳。
然则舍忠义之外非所仗也。
恭惟先忠肃公越暨我公相,勋在社稷,名在华夏,对越上天,同一忠义,而公相又亲冒矢石,出入兵间,身被十数创,盖几危者数矣。
其负名誉享显荣,夫岂因人而成,寅缘至此者哉!
是固无假乎梁楚之游扬、萧朱之援引也。
而由其迹观之,则王邸也而缔交于外梱,戚畹也而通谱于内姻。
有儇薄之徒而尘滓六府之采者,则或恐失其心;
有裨贩之夫而污辱五侯之第者,则或谓藉其力。
此曹帘视壁听而借为效,街谈巷说而诡为忠,岂真有关于损益之数哉!
公相因其来而纳之,就其求而役之,要亦不过古名将遗赂中朝之意,固非仗此数人者以为助也。
然而不可不谨焉。
右军抱经济具,谢安石一流人也,惟其托于字,故字足以掩其学。
本朝文与可妙《楚辞》,当无逊于陈、黄、张、晁矣,惟其托于画,故画足以掩其文。
一犬吠形,百犬吠声。
或者不知,其谓公相所仗者王邸也,戚畹也,相府也,则平生光明隽伟之功适为所掩耳,可不惜哉!
是则前日密赐之御札,草茅者犹未敢以为然,而况其他乎?
某之所愿仗忠义者此也。
夫举一路之兵而制之以梱臣,盖下至众而上至寡也,所恃以维持之者,体统而已耳。
故名分所以守此体统者也,仪文所以彰此体统者也。
礼云礼云,文具云乎哉?
刘济司徒幽州,至于红帕首靴裤握刀,俯立道左,以迎天子之使,而今之将帅制使如僚友,视制府如家庭,往往便衣骤谒于后堂,腰舆径造于听事,岁时节序,杯酒招邀,驱车过之,何啻侪等。
非不知艰难之际不同常时,欲得其心,姑与无间。
然此曹何所知识?
偃然自尊如此,则制梱岂不惧卑哉!
或者徒见逆李庭参,许国端受,山阳之变芽蘖于兹,故遂指为覆车,谓不可以虚文挑实祸。
而不知逆李之反状固已久矣,邀节钺节钺,邀钱帛则钱帛,其无纪纲莫甚焉。
向使正体统以防微,宁复至是?
祖宗时武臣莫尊于三衙,见执政必横梃庭趋,肃揖而退。
盖以为等威不如此则不足以相制云耳。
端明执政也,宁可复如前日之陵夷乎?
况夫交际之间,密迩者情亲,疏远者分隔。
情亲则狎,分隔则暌,此其势然也。
公相之于莫府日不过一见,见不过数刻,而诸将出入无禁,启处不时,凡百军谋,独与参决,而所谓莫府者佥文书于已行数日之后,揣事情于茫然不知之时,诚知庸庸,无足以称使令者,然而体统则不若是。
诸葛武侯所与谋者法孝直辈耳,关、张之徒不得而与也;
裴晋公所与谋者韩昌黎耳,愬、武、古、通之徒不得而与也。
莫府之庸庸,是择而易之而已矣,因噎而废食,惩羹而吹齑,则亦安用莫府为哉!
天长移治之匆匆,淮西招军之扰扰,不知谁为画此谋者。
某之所愿体统者此也。
彼天长、淮西之事,道路议之,庙堂议之,盖至今公相代为此三数人者受谤也,则亦诸将无纪律故耳。
今举天下之军无纪律矣,独公相威望隐然,军行整肃,而安得结辈数十公参错于麾下,以备一旦之指呼哉!
去春从士卒之颜行巡行边鄙,军次宣化,有取民谷以饲马者立斩之,虽扬干之仆不恤也。
而诸将则不然,所过驿骚,甚于寇敚。
古语有之:「贼来犹可,官军杀我」。
昔闻此谣,今见此苦,是可不为之哀痛与!
某尝记前年出城南门,有数兵负刍与争道者,前呵者曰:「制干也」!
兵曰:「何物制干
赵侍郎马刍也」。
时适相值于吊桥,进退不能,而数兵者盛气直前,轿坠焉。
有一兵倚刍道旁,立呼而劳之淮交百,而趣从者擒不逊者得三卒,谕之曰:「尔军人也,我制干也。
制干之与军人自有统摄,尔犹敢尔,如百姓何」?
榜之百。
军士环观如堵,嗟服而散。
由此小小者观之,则知使此曹有纪律,本无难事,赏罚公而已矣。
道旁立者本何足赏?
而欲示罚于彼,则不得不借赏于此,是亦一机括也。
闻军中挞罚未尝有轻贷者,然而非营运折阅则陪纳不足者耳,不闻有折逆旅匕箸,即斩以徇,如高崇文者,不闻有军行露宿,旦朝与民家扫门而去,如岳飞者。
是不特纵之为暴,而驱之为暴矣。
故据其室则子女其子女,过其墟则鸡犬其鸡犬,此明以官军而恐喝者也。
语音不辨而行者兽奔,衣装可疑而居者鸟散,此假以敌兵而剽夺者也。
荆襄回者则断腕取金,自天长归者则放兵大掠,自淮西来者则郡邑戒严,虽平居自诡严于持军,而近至通州亦未免豢圉一空,草木皆尽矣。
诸将徒知以此市恩而不知以此贾祸,他日手滑无厌及我矣,虽欲禁止之,得乎?
某之所谓明纪律者此也。
制梱号小朝廷,以其为人才所聚焉耳。
戎书辟士,谓当朝取一人拔其尤,暮取一人拔其尤,罗而致之,以望此府可也,而运筹帷幄,载笔旌麾,乃无大强人意者。
盖人才品目色色不同,有如象犀珠玉,虽不适用而可为宝者;
有如楩楠豫章,虽多节目可隆栋者;
有如乌喙野葛,虽有甚毒而可伐病者。
是必有一取焉,未闻无谓而见收者也。
今莫府何所?
而名丽丹书,有不得调者则借以为捷径;
梱议何事?
号为贩夫,人所不齿者则据以为亨衢。
今日一计议矣,明日又一计议也,而奚取于莫谋?
今日一兼佥矣,明日又一兼佥也,而奚取于檄笔?
外而郡守倅,下而州县官,则又有甚焉者。
起废分符而专事囊橐,得无倚乡曲之私乎?
兼幕题舆而不识府寺,得无怙邸第之援乎?
风寒之邑,胡为寄之騃子?
滨淮之县,胡为易之鄙夫?
此殆有不可晓者矣。
甚者不特众人不知其姓名,虽公相亦不知其姓名也,挟一缘故,则不俄焉而曹掾矣;
不特众人不睹其面目,虽公相亦不睹其面目也,寄以书信,则不俄焉而属吏矣。
故有罪者指为逋逃之主而国法废,有服者占为起复之地而人伦灭。
窃闻近者有以登进士第冒昧图起复,而公相亦辟之。
夫口诵圣人之言,身为市人之行,一至于此,门墙亦取?
斯之人也而忍其亲,则亦何往而不忍于公相
夫金革之事无辟者君固逼之,有不得已焉可也,而我固求之,谓非名教之罪人与?
且古者以辟置而取重,曰是尝为藩府之所推择也。
今者以辟置而取轻,曰是盖与其厮役为尝僚也。
夫为伋也妻者,是为白也母,公相既列之王官矣,则凡仕于此者可不谓之同官乎?
吁可叹矣。
某之所愿重选辟者此也。
伏惟公相一江之屏蔽系焉,一道之生灵系焉,其负荷至不轻也。
今城池信高深矣,器甲信犀利矣,诚能仗忠义则勋名大,体统则名分严,明纪律则军政修,重选辟则人才出,而老熊当道之势,猛虎在山之威,真足以壮长淮而卫中国,远人虽强,当不敢近边境矣。
某不胜晋粤之罪,辄疏其云云,代骈四骊六之庆椟者如此。
公相不以书生为不武而加裁择焉,则继此以进,某何敢自爱?
公相容之而已。